为你，千千万万遍

1

“下面播报天气预报，今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人造太阳安全指数为100%，空气清新指数为100%，又是一个好天气。”

埃莉诺听着超无线电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不免有些烦燥。她从小型飞行器中探出头，瞥了眼天边，那是饱和度极高的大红色，红得刺眼。她缩了缩身子，眨了眨眼，扫兴地说道：“艾伦老师肯定又要来了!”

现在是3017年，科技发展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超VR技术、超全息投影、时间胶囊、时空旋转门等技术十分普遍。从中国到美国通过时空旋转门只需要一分钟。而由新型材料制造的抗压服装，使珠穆朗玛峰成为最火爆的旅游景点。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机器人教师行业开始得到迅速发展。人类用他们懒惰的天性和聪明的大脑，研发出一个又一个产品，让自己的孩子足不出户，通过超VR技术与机器人教师零距离交流。

但这种好事却激不起埃莉诺的兴趣。她是一个孤儿，从来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从小到大陪伴在身边的只有艾伦老师。艾伦老师虽然长得年轻，却是一个十足的老古董，整天只会唠叨“子曰、子曰”那套陈词烂调。埃莉诺早就听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别的机器人老师都在传播新技术，而艾伦老师却总是抓着旧东西不放。难道是出厂配置设错了?下次一定要问下维修人员，把艾伦老师的配置改成高冷模式，省得她总是那么烦人。

“艾莉诺小姐，你昨天的作业有什么问题吗?”艾伦老师轻步走进埃莉诺房间，关切地询问着。

埃莉诺心想，这个老古董，成天只会盯着她做作业，就不会关心一下别的。她瞅了瞅艾伦老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今天我们继续讲《论语》，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艾伦老师轻声地说。

“老师，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出去玩会儿!”说完，埃莉诺飞快地跑到小型飞行器旁，开门，启动，出发。

“可是……”

可是什么呢?埃莉诺小姐已经听不到了，况且，她也不想知道。

2

埃莉诺驾着飞行器，驶向天穹尽处。那里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长着密密的树叶，每一片树叶里都隐藏着一个故事。她已经翻阅到第三层了，再有一层就全部看完了。可是，她在里面找不到自己。

一束光停留在树叶上，叶茎伸展出毛绒绒的脉络。艾莉诺看到一个小女孩躺在床上，身边围着快乐的父母。

“又是一个快乐的家庭!”她把树叶合上，神情淡漠地望着远方。她发现，所有的树叶里的孩子都有父母，就她自己没有。

她气愤地把手上的离子光环掷了出去，径直打到梧桐树身上。树叶在风中飘了起来，一圈一圈，把她围在中间。她想挣脱，却找不到出口。眼前涌现出无数温馨的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埃莉诺、埃莉诺”的声音。

她伸出手，想使劲去抓，可是这些画面和声音总是倏忽而至，却又遽然无踪。

埃莉诺坐了下来，痛苦地哭着。梧桐树静静地垂下光芒，一点一点洒到她的身上。

3

“下面播报天气预报。白天小雨淅沥，晚间会有大到暴雨，请市民注意防范。人造太阳安全指数为100%，空间清新指数为100%。”

艾伦老师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了。埃莉诺躺在床上，心中开始有些担忧。人造微风调皮地从她发丝间溜走，仿佛想安抚她的情绪。

也许自己不应该那样对艾伦老师，她不会生气了吧?那就去找她吧!一想到只有艾伦老师关心自己，心中不觉一暖。

艾伦老师的住所是一个十分老旧的地方，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早已腐锈的铜环，充斥着古朴神秘的气息。两旁垂下枯柳，映衬着斑驳的墙壁，透射出返璞归真的光芒。

埃莉诺轻叩虚掩的重门。不见人影，也没有响应。埃莉诺猜测，也许艾伦老师病了。不觉推门而入，来到摆满书籍的工作室。

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艾伦老师正背对着她，轻轻抚摸着胶卷放映仪，白墙上映射出静默的画面。

“老主人，埃莉诺小姐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担心她!她现在已经17岁啦!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小主人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就是性格有点调皮……”

声音慢慢变得舒缓，沉重。“她呀，总是会偷偷溜出去找你们，漫无目的地去找你们!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听到这些话，埃莉诺泪流满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双颊划过。这是……难道?难道父母已经……?自己一直在寻找啊!

“艾伦老师!你在说什么?难道……?”

“啊，埃莉诺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你都听见了?”艾伦老师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难道我父母……死了?”

艾伦老师长叹了口气，把埃莉诺拉到身边，轻声地向她讲起往事。

“埃莉诺，你的父母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他们一直停留在记忆里。本来你应该在2050年出生，但那时正好赶上星球风暴，你父母是科学家，不得不去外太空。”

艾伦老师指着墙上的影像，声音悲泣着说：“当时你很小，还是一个小宝宝。他们把你放在液氮舱里，免得被风暴尘埃侵蚀。他们还把你的影像做成程序，封存在梧桐树叶里。当风在天空吹时，他们就会一遍一遍地呼唤你。”

“你睡了50年才醒来，而你的父母，再也没有回来。”埃莉诺扑到艾伦老师的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埃莉诺，不要伤心。有我在你身边呢。我是你父母研发的机器人教师，专门来保护你。我真的很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艾伦老师抚摸着埃莉诺的肩膀，静静地讲述着。时间停滞了下来，一帧一帧镌刻进影像里。

埃莉诺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艾伦老师总要帮她盖被子，轻轻地抚摸头发，用极小的声音对她说：“为你，千千万万遍。”

窗外，月光如水，梧桐叶在楠楠絮语。

指导教师：

洪学佳，女，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实验中学高中部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