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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游:霾、城市与生命十字路口

发表时间:2015-11-25

浮游:霾、城市与生命十字路口

——劫难、哀歌与第二条路

 

“它一次次将我拖回那场疯狂肆虐的风暴之中,而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虽然那场风暴早已席卷而过,但,它的悲鸣仍在我心中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西蒙·福尔曼《狂风煞》

序幕

饭后,我们几个顺路拜访了那座死城。对我们,它是罪魁祸首,然而仅于我而言,那是我的家园,十余年来亲熟的地方。鲍曼问我有何感想,我坦诚地说这很复杂。尽管那城市已不过是废墟,几近为零的可视度也使得风险增加,进去了也没有什么可看,我还是止不住地感到心痛。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扭曲,但万幸他们看不到——首先,各种有机的和无机的、中性的和带电的微粒充斥了我们防护服之外的所有一切;其次,我们的头盔上只有一个红外摄像头、一个微型声呐和在防毒面具上毫无存在价值的两个目镜。从里面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他们也看不见我的表情。

驶向“灯塔”的路上,丹尼尔医生说:“真是讽刺,彻头彻尾的讽刺,‘怪物’吞噬了将它养大的人。”很刺耳,却是事实。

第一章:旅人2101

我如今唯一确信的事,是我必死无疑。

我从天穹坠落,事实上整个城市都在坠落。这一点都不戏剧性,在浮游城上我们都预料过这一天,只是不说。然而这一切都远比预想的早。

同降落伞一起下落,时间漫长难耐。我只好整理一下思路,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雅列·查依采夫,是一名微核技师,奔波了大半天去给客户维修核能PC和虚拟历史体验仪,然后到马克西莫大街修路灯,然后灯就全熄了,整条街,整座城,一片漆黑。显而易见,城中心的反应堆坏掉了,因为整座城市的供能系统仅它而已。我的反射弧可能有些长,一开始仅是觉得今天不寻常,觉得今天这场面难得一见:你看,成千上万的居民从住宅区蜂拥而出,叫喊着,哭喊着,洪潮一般从大街上涌过。然后我才意识到,整座城市,整座在天空中翱翔的浮游城市,正因为丧失了动力而走向毁灭。

着陆,躺在真正的陆地上,活着的欣喜使我情不自禁想笑。咳咳,这就算笑了吧,因为我根本没法笑出声来。劫难使我丧失了一切,唯独生命除外。我没有死于坠落,大多数人都没有。但我们都仍然免不了一死,因为这云下的世界,这十六年前我们所试图摆脱的世界,雾霾弥漫的世界,的的确确仍由某种致命的力量主宰。我们都备有降落伞以防万一,却没人问起安全着陆后又该如何生存。没人会准备防毒面具。我意识到那降落伞的存在只是为了使我们的死状好看一些。

孤独,恐惧,窒息,意识剥离。狂风在愤怒地咆哮,恫吓着我或其他将死之人。我也将在黑暗中死去。潜意识仍强迫着我呼吸,呼吸,呼吸……没有用所以我在毫无理智地张牙舞爪尝试呼吸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我确信那是脚步声。

第二章:生,死,与重重阻挠

2107年,现在。

每次回想起六年前的事情,他们都嘲笑我昏迷过去前那神经兮兮的举动。也许用红外探视仪看一大团火红的东西在那挣扎确实使人忍俊不禁,但无论如何我那时都快丢掉性命了,根本无暇顾及形象问题。命我终究是捡回来了,但和我同样被地表住民所救的只有另外几十人,而且没有我的熟人。这意味着,我没法不为失去的一切流泪。

地表住民将我带到了“地穴”,他们的居住地,一个利用核能供电的地下建筑群。管理者被称为“空气净化委员会”,因为他们的中心建筑就是一个巨型空气净化器,依赖核电站的输电不断地往住宅区输送净化出的空气。尽管如此,地穴外的世界仍是雾霾漫天。他们有空气净化器没错,但也仅能供室内使用,面对门外的烂摊子仍显得无能为力。

委员会称是我们“城上人”导致了这一切——即气候的进一步恶化。(我对此存疑,因为浮游城政府曾公开宣称所有生产废料都会得到妥善的处理。)那么“地表人”对我们不待见也就不奇怪了。“地穴”的首席医官丹尼尔曾告诉我,那次劫难发生后他们就在一旁旁观着并不打算出手相救,直到不知为何委员会突然广播出一条指令,要他们救起任何能救下的人。“你命好,挺过了中间那几分钟。虽然到了现在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那时我们无疑都想看你死。”丹尼尔毫无保留。

我本来无法想象在被抛弃了整整十六年之后,他们是怎么在这片充满敌意的土地上幸存下来的。丹尼尔说,首先,他对那建造浮游城、营救少数人并舍弃多数人的“泰坦计划”的不公咬牙切齿;其次,他们被舍弃后最初的一两年是条件最恶劣的时期,因为除了少数“有良心”的之外,大多数科学家都携带他们那至关重要的科学技术跑了,丢下了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2084年鉴》首次证实全球性雾霾足以致命,到了2085年就已经没有太阳能可利用了;这时地表各种混乱,政治体系、商业贸易、农业和工业全线崩溃,而为争抢口粮的凶案、谋杀此起彼伏。饥饿和窒息各要为几十亿人的丧生负直接或间接责任。最后,仅剩的几万人来到中东某沙漠的这片土地,利用这里刚探出的丰富的铀矿资源,构筑了一个能自给自足的地底城市。他们通过人工合成蛋白质来解决饥荒,通过巨型空气净化器来维持城内的氧气供应。当死亡率真正恢复到正常水平时,幸存者仅剩八千多人了。

与此同时,“你们浮游城上的人正在享受生活呢”。我没法为反驳丹尼尔找到借口。

他们仇视我们,还因为我们城上人时不时会派下特种部队来袭击他们并抢走核能原料,这是我在城上所不知道的。他们的防护服右臂上镶嵌的核铳,就是为随时应对我们这些“城上人”而准备的。

结果是,我花了整整六年才通过重重政审,成为了一名“地表漫游者”。身着重重防护装置冲入厚厚的雾霾,前往视觉所不能及的世界各地,收集样本,处理信息,分析问题,找出解决方案。这次便是我的第一次外出执勤,即搭乘“爬犁”机甲前往西北几百公里外的113号观测站“灯塔”。

第三章:地表漫游2107

离开那座死城,我们继续驾驶着机甲前往“灯塔”。雾霾很大,可见度很小。大气中除了有基本的细颗粒物,还有由各种气体电离出的带电粒子,它们伴随着锋利的狂风,征服了寰球。情况已恶化到如此程度。

因为在浓雾中,所有的障碍都是不可见的,“爬犁”用八条构造彼此不同的机械足来移动。但时不时遭遇的一阵阵微弱离子流,还是能使无线电信号中断一段时间。应用静电屏蔽原理,机甲内的其他正常工作倒能不受影响,万幸,我不必冒着远在离家几百公里外的地方被锁死在一个大铁皮罐头里的风险。

但的确我们对信号中断没办法。出发前朋友们多次告诫我这种情况下切勿心慌,要冷静,要紧跟其他人,要学会忍受孤独;只要走出离子云团,一切就都恢复了。所以我现在并不慌张。

除了通讯设施在“滋滋滋滋”之外,其他设备一切正常。只是孤独,孤独,强烈的孤独感。一下子就触发了我的回忆,效果比黑色软糖豆还好。我又回想起旧时的生活,突然感到一件事很蹊跷:浮游城的供能系统是怎么崩溃的?是不法分子别有用心?是生产事故?还是……地表幸存者的报复?我感到一种使命,它强迫我向回走一段路,强迫我冒险进入“死城”。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擅自离队的后果,也知道可能会一无所获。火中取栗,但毕竟机会难得。

在恢复通讯之前,我调整了“爬犁”的方向,返回浮游城遗址。队友们的机甲停了下来,但既没有赶上来,也没有阻止我。他们就这样目送我(在定位系统上的显示)离去,然后转身继续行程。

走出离子密集区域后,我向他们发送了一条讯息:“Σ小队,先到‘灯塔’等我。”

第四章:城语者

我跳下爬犁步行,依靠头盔上的收发式声呐和脑袋里的记忆找路,但整个城市都已破坏殆尽,残砖断墙迫使我多次停下来费力思考。然后我继续行进,用“外骨骼”爬上某个残破不堪但仍较高的建筑,再用收发式声呐获取城中建筑大体轮廓的图像。我设法找到了原先的政府驻地,于是向那个方向跃起,并用后腰挂配的轻型喷射装置减速降落。这一举措很有效地消耗掉了我背后氧气罐中的一大份珍贵的气体,但我来不及考虑。

昔日金碧辉煌的大理事会,现在已七零八落,散落在随风起舞的碎石瓦砾之中。曾充当档案室的那几层基本上还算完整,作为一整块巨石斜插在不远处的空旷“花园”中。我没再浪费氧气,而是稍微绕了点路跑到那里。

翻进最靠近地面的那个阳台后,我开启右肩上的探照灯驱赶黑暗,映入眼帘的是四处散落的骸骨,着实吓我一跳。配上屋外狂风的哀歌,这场景更诡异了。我搜索了每一层,撞开一扇又一扇门,寻找对我至关重要的信息。进入每一间屋都像是身处寂静岭或亮瀑镇,各种各样的惨象使我暗问自己莫不是到了地狱。尽管信念坚定,我仍十分胆寒。

中央反应堆的档案在11楼3号房间;泰坦计划的相关文件在19楼8号房间第4档案柜,而污染物处理条例在同一层的9号屋8号柜。我匆匆抓起了它们,弹起防护服外侧的储物包,一并塞了进去。我又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找到之前“停车”的地方。

启动引擎,朝预定方向推进。我一边嚼着加了咖啡因的合成蛋白食品,一边一遍遍开启机甲的系统安全扫描来打发时间、缓解寂寞。然后我拆开档案仔细看完全部。

难以下咽。

第五章:灯塔

三天后我抵达“灯塔”。他们六七个人这时业已干完所有的数据收集,正打着桥牌等我。我从爬犁上下来时脸色很难看。鲍曼说:“嘿,‘孤胆英雄’,我们想死你了。”并跑过来要拥抱,被我一把推开。丹尼尔问我找到了什么,我向他们分享了我根据个人记忆和文件信息整理出的一些信息。而且他们说的没错,信息按时间顺序排列真是太傻了。

从21世纪初起,雾霾问题已经困扰了人类一个世纪。2084年,也即反重力技术取得重大突破那年,一份联合国发布的《2084年鉴:环球气候报告》指出雾霾已达到足够的浓度以至于直接致死。两个月后,“泰坦计划”经批准通过,旨在以牺牲大多数人和消耗巨额能量为代价,保住种族。第二年,那座城凌空而上,带走经选拔剩下的万分之一人口……(碰巧那年我得了MIT的奖学金,“计划”就发给了我一张门票,使我欣喜若狂。)……而所有那些未被选中的人,则被留在地表“自生自灭”。

2098年起,浮游城当局一直在隐瞒一项信息,即城市正在遭受着威胁。由于地表环境极端恶化,带电粒子倍增,中央反应堆多次差点出现事故。但直到2101年,一股强烈的离子流才真正使城供能系统崩溃,导致城市陨落,数百万人丧生。

假使这些信息被更早公之于众,那么这一切本都可以避免。

然而真正使他们所有人讶异的是一份污染物处理条例。环境的不断恶化,雾霾的日益加剧,全部都说得通了。浮游城当局对公众宣称一切废弃物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但处理污染物本身就是一件费时费力又消耗能源的工作。对某些人来说,最佳的污染物处理方案就是直接向下排放,因此地表环境并没有因工业区的转移而好转,反而遭受的污染比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完了这一切,他们都选择保持沉默。我也什么也不说,转身登上爬犁离开。真相大白,可这真相,却是我们都不愿意接受的。雾霾,被我们养大的怪物,最终反过来吞噬了我们自己。

终章:梦见繁星

我们驾驶着爬犁朝回走,彼此沉默无言。我此时又累又困,满身疲惫,满脑悲观消极,感到人生短暂又值得厌恶,直到鲍曼发来一份电邮,题目是“好消息”:

“雅列,我猜你心情特别不好。更正,你的确心情特别糟。诚然,被蒙在鼓里十六年的滋味不好受,但那都已经过去了,过去六年了。你的家乡已毁灭了六年了,换句话说,一个巨大的污染源已经停止污染六年了。”

“之前我们在灯塔分析气候数据,丹提议将这六年的数据放在一起对比。结果我们受到了鼓舞,因为大气中的颗粒浓度在逐年降低,今年的仅是六年前的十分之一。一切都在变好啊。”

“你们浮游城的排放远超出了地球的承受能力,然而我们的‘地穴’则不一样。人类的生存不必和环境的破坏划等号。我们认认真真地处理了所有工业垃圾,做到了……什么来着?‘绿色经济’。地球的自我修复能力确实是很微弱,但它仍然是客观存在着。你会发现地球自身便是一个空气净化器。我们剩下的工作不是强迫它向我们想要的方向走,而是协助它回归正途。”

我漠然看完这份邮件,感到浑身酸痛有所缓解。但是我也在想,只是等待是否过于消极。仅靠自然本身的调节,要消除雾霾的威胁还不知道要等几百年。空等,不会是拯救大气的最佳方案。然而那份邮件仍是给我带来了动力。无论如何,只要希望还在,反败为胜就永远不晚。

我以前总是把这充斥着雾霾的世界看作是想要报复我们的真正的大自然,因此只知道去逃避,而没有想到去改变。现在我知道了,大自然给了我们每一个幸存者以使命,要我们去拯救她脱离苦海。我生来第一次感受到强烈到支配了我的一举一动的责任感。

我费尽心思寻找解决方案,然后我才发现,其实有的问题你不过是潜意识里就不想解决,而不是解决不了。我想起某人的一句话:灭火的最好方法就是在旁边制造一场更大的爆炸。而应对带电粒子的最好方案恐怕也是用电。例如,我们可以在远离“地穴”的各地埋下一个又一个巨型的线圈,向它们通电,利用电磁力来消霾。

这条路正确与否仍是未知,而且它的工程量也不算小,这提议免不了会被某些人否决。但我想,什么都不去尝试就必然无法成功。

回头望去,“灯塔”的探照灯扫过,在漆黑的世界中留下一个光点。像一颗恒星的光芒。未来,被舍弃的众星将一颗接一颗回来。繁星在向我微笑。

 

作者:周子涵  临沂第七中学 高三年级

指导老师:庞运爱  临沂第七中学 一级教师